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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尚家居》2007论坛主题是中式的时代形象,这是是一个非常大的题目,主持人殷智贤说不用谈家具,不用谈空间,我跟主持人说,我还是愿意具体的谈家具、谈空间。就谈中式工艺美术现代风格在家居和装潢上的一项辩解和两项反思。  

我在大陆的时候去很多朋友的家,也看到很多家具店,有些是工厂,我发现的确有一种风格的家具出现了,我叫它中式的工艺美术的现代风格。这个风格跟传统的风格,跟传统的家具不完全一样,但是跟一般理解的现代的和西方所代表的现代风格也不完全一样,但是都有共通点。我就想说这一点。这样的风格算不算现代的设计呢?很多人可能有质疑、有贬抑。但是我觉得这个风格还是成立的。

因为如果我们把现代的理念理解得比较宽的话,我们会发觉这种风格也是上世纪开始的现代风格,可以说也是一种主流的变种而已,并不是说很难理解。我们知道在十九世纪末,在英国出现工艺美术运动,这个运动到上世纪初,在北美和欧洲到处都是很流行的,主张尊崇和继承发扬很多手工艺,另外注重原材料的特性。这种风格可惜在一次大战就断了,到大战以后欧洲比较明显出现的风格,就是以德国为代表的所谓现代主义的现代风。这个现代主义大家知道是经过包豪斯、Deutscher Werkbund等很多著名的机构的推广。包豪斯的创始人之一格罗皮乌斯在1919年的时候还认为自己要继承工艺美术的潮流。在之后几年他的确改变了,以机械为对象,使用新材料,以标准化和抽象一点的几何形式作为设计,希望能够量产,这些都是很好的出发点。这个现代主义变成大家认识的现代风格的主流。

这十几、二十年大家研究文献的时候发觉,其实当时的现代风有很多条路,其中一个就是我们现在所谓的北欧的现代主义。因为北欧没有受一次大战的震撼,所以它的现代主义是把工艺美术的潮流一直延伸,北欧的现代主义叫软性的现代主义,现在我们从北欧的家具中还可以看得出这一点,他们用木材,比较尊重工艺的传统,好像出名的芬兰设计师Alvar Aalto夫妇,1931年设计了一款是胶合板木的扶手椅,也是线条很简洁,着重功能性及廉宜性,符合现代主义主张,但是里面圆形的弯的东西跟德国或匈牙利、荷兰、瑞士的现代主义风格不一样。另外,丹麦的银器大师George Jensen和有几百年传统的皇家哥本哈根瓷器工厂也对现代风格作了丹麦式的演译,就是说现代主义其实也有另外不同的路,尤其是跟工艺、材料和本土传统结合得比较好的。

其实在当时有很多民族或地方色彩的设计都是同时存在的。比如说1925年和1937年巴黎两次重要的设计博览会,出现经典现代主义设计,例如1925年瑞士设计师勒'柯布斯耶在巴黎博览会上展示了一个厅,里面有很多家具,是现在所谓的现代主义室内空间的标志性代表,不过,其实也有很多设计是有民族和地方色彩的。除了英国、法国这样做,很多当时欧洲的小国家都希望推自己的设计出来,他们唯一的路其实就是把地方风格跟现代感结合。比如1937年波兰的设计师就很努力地也很成功地把波兰的风格和现代感的东西结合。从这个角度看,现代设计本身就该涵括了工艺美术,二十世纪初的北欧和丹麦的软性现代,民族或地方风格,加上现在大家知道的像包豪斯及后来北美的所谓国际风格的现代主义。

从这种广义的现代感觉,所谓中式的工艺美术现代风格绝对是一条可以走的路,虽然它不是中国家具设计唯一要走的路,而且走得好或不好是另外一回事。说到辩解,就是我们不要看不起这种风格,我觉得这种风格有潜力发展,而且是理直气壮的一种现代风格。

我有两个反思点。其中一个就是我们不要以为中式是纯粹的不变的东西,其实任何风格都是交杂演变出来的,过了很长时间慢慢变成自己的东西。中式也是一个标签而已,是一直在变的,并没有说固定不变的本质。中式家具往往跟沙发这种西式的家具在同一个家庭出现,没有一个家庭可能全部是纯中式的,譬如大家厨房里的咖啡机,可能是Braun的产品,那是二战后德国现代主义的标志性工业产品。不过同时家里的瓷器却可能是英式花纹的。很多中式家具是做了很多传统没有的功能,比如说沙发前的咖啡茶几;比如我们把饭桌变成长的;就像床,架子是中式的,垫也不见得是以前中国的垫。所谓中式里面有明朝、清朝,或者更早一点,也有少数民族的风格。所以我想让大家把中式理解为发展中的临时概念,而不是说不变的,或要找出它的本质来排挤其它风格,我们要理解它只是一个临时运用的标签。它只是比东方两字更好一点,所以我们用中式两字。

另外一个反思点就是,中式工艺美术风格的家具用很多木,有环保的问题在里面。我举个例子,有一种木叫印茄木,在中国叫菠萝格。这木是原始森林硬木,出产于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和新几内亚。这种木在印度尼西亚的采伐是属于非法的,非法开采、非法运输和贩卖,而有90%的非法木材是运到中国的,做地板和家具,当然一部份制成品是卖到别的国家去的。就是因为别的国家的需求和中国越来越大的内部需求成了这些非法活动持续下去的诱因。其实我们还可以有别的选择的,可以用国际森林管理委员会FSC认可的森林出产的木材来做,没有必要用原始森林的印茄木、印度尼西亚白木、南美桃花心木等等高危木材来做,这不只是美学问题,里面有道德问题。我们是主张持续、主张和谐世界的国家,我们的形象要在方方面面兼顾到,其中一个就是我们怎么获取全世界的资源来使用,我们的守法度、承担取向怎样?这也是我们的时代形象非常重要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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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冠中

陈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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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作家。生于上海,长于香港,曾在台湾居住,现居北京。先后就读于香港大学与美国波士顿大学。绿色力量、绿田园有机农场、香港电影导演会等发起人,现任绿色和平国际懂事。1976年创办生活潮流月刊《号外》。曾在90年代中期任《读书》海外出版人。著有小说“香港三部曲”(《太阳膏的梦》、《什么都没有发生》、《金都茶餐厅》)《盛世》、《裸命》,评论集《城市九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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